中国的沿海地区对移民接受程度比较高,特别是福建、广东两省。几百年来,不断有福建人、广东人下南洋,去淘金,以及去开餐馆,开超市。所以他们很能理解为什么要去海外。在那些地方,你要是跟邻居借钱做小生意,邻居可能不借,但如果你跟邻居借钱去海外闯一闯,那八成邻居就借了。在中国更多地方,比如我的家乡湖北黄冈的农村,移民并不被人理解,有的人甚至会认为移民多少有一点儿对中国的背叛。
“狗不嫌家贫,子不嫌母丑”,“中国这么大,就没有一个让你满意的地方吗?”所以,我每次回家乡,总少不了要跟人解释,甚至与人辩论,为什么我要带我的孩子去海外读书,为什么要出去。他们经常拿来证明我的决定是错误的论据,就是“出国,你就是二等公民了”。
他们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,你在中国时,你是一等公民,你要去别的国家生活,你就是二等公民了。
所以我回想一下,我在中国做一等公民的感觉
我小时候在农村,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,农民地位不如城里人。农村的孩子早上没馒头吃,而镇上的孩子有;农村的孩子假日要做农活,而镇上的不需要,所以农村的孩子皮肤总是比城里的黑一些,衣服总是比城里的孩子旧一些,总之那时候的我无比羡慕镇上的孩子。所以父亲总是跟我说,你要想不吃农村这里的苦,你就努力考大学,考上大学变成城里人,你就不吃苦了。 后来去上海工作时,我又一次感受到区别。我们外地人在上海缴纳的是综合保险,上海人缴纳的是社保,缴纳社会的看病能报销,而我们外地人看病却需要自费。后来我能够办居住证,开始也有看病的医疗卡,这种不平等感觉才慢慢淡去了。跟我说起“二等公民”概念的农村长辈们,他们可能还不知道,城里人退休后能领好几千元的退休金,但他们退休可能也就领个两三百元钱。但他们依然认为他是“一等公民”。
他们不知道的是,在上海,没有上海户口且积分不满120的,孩子不能参加中考,就更不用说参加高考,以及在上海考大学了,要知道在上海考复旦大学的难度,比在我们湖北考复旦大学要低多了。所以为了拿到上海户口,能够让我孩子与上海人有平等的权利读书,我努力交社保,甚至以上海平均社保基数3倍的标准交社保!
当我满心以为我缴够了社保可以转上海户口,人才中心狠狠拒绝了我,说我刚创业初我给自己发最基本的工资的那几年时间,不能算作缴了社保!所以我还需继续缴社保。我有些厌倦这个游戏了,于是申请了澳洲移民。
在我拿到上海户口的那年,我也拿到澳洲给我的邀请信,在两者之间,我选择了后者。
在澳洲,我是二等公民吗?
说起“二等公民”,让我想起那句侮辱我们中国人的招牌“华人与狗不得入内”,旧时的上海滩租界里,华人一定是二等公民,因为有许多地方,洋人能去,他们不能去。澳洲曾经有一个“白澳政策”时期,那个时期澳洲确实对白人以外的人种有歧视,那时候咱们华人真的算是二等公民了。但是澳洲将这一页翻过去了,现在的澳洲法律对各人种一视同仁,并且出台了《种族歧视法》(Racial Discrimination Act 1975)禁止基于种族、肤色、民族或出身地的歧视行为,包括书面或口头形式的侮辱、仇恨言论等。这边的任何企业、学校、咖啡店,不会因为你的肤色而不招聘你,也不会你的肤色而拒绝你入内。这边的华人获得了充分的自由,能够自由地访问国内(外)的网站,玩抖音,刷小红书,看春晚,烧香拜佛,舞龙耍狮,扶乩占卜,艾灸针灸,吃膏方。
这边的学校统一使用英文教学,毕竟澳大利亚的官方语言是英语,但像“新金山”等中文学校也不少,许多华人孩子去补习中文,澳洲并不会限制我们接触自己的族群文化。有的人可能说,虽然这边法律规定不能歧视,但你怎么知道人家白人是不是在心里歧视你呢?确实,白人是有权利在心里歧视我,这对我没伤害啊,我也可以在家里画个圆圈来诅咒他。话说回来,如果我在这边,遵守规则,有礼有节,不卑不亢,人家为什么歧视我呢?
也有的人说,你融入不了白人世界!所以你是二等公民。我我觉得这两者没有因果关系的,不能融入白人世界,不代表就低人一等,更不代表我们的权利就少人一截。我们华人与白人,在文化上差异比较大,但是并一定要分出高低,只需要求同存异即可。你说刀郎的《花妖》与迈克尔杰克逊的《Thriller》孰好孰坏?完全没必要去比。我们这一代是移一代,因为语言障碍可能就活在华人世界里了。但我们的下一代,将能够在华人世界和西人世界这两个世界里游刃有余,他们将能够打通这两个世界,所以你还会觉得他们是二等公民吗?
不过话又说回来,墨尔本有点类似于上海,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,这边人脑里压根就没有地位谁高谁低的概念。大家都在一个同样的法律框架内,平等相处。倒是在我湖北家乡这些地方,人与人的地位真的有高有低,平地人的歧视山区的人(参考我文章《从湖北到上海、墨尔本,聊一下地域歧视》),领导可以对员工颐指气使,富二代瞧不起屌丝。
最后说一下,在法律上确实部分华人是二等公民,比如我。因为我没有加入澳洲国籍,不算是一个完全的澳大利亚公民,只是一个有永久居留权的中国人(世界上许多国家承认双重国籍,所以许多其它国家的移民会在保留本国国籍基础上,加入澳洲国籍,但中国除外),虽然我们其它所有权利都无二样,但我们在这边是没有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的。因为我们手里没选票,所以我们诉求就很难被那些议员所重视…… 但是,这不能怪澳洲zf,在中国的外国人也没这个权利的。这大概就是在海外做一个中国人的代价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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